“——嗥!”
入夜。
随着烛火的熄灭,幽邃阴冷的森林之中便只剩下马蹄的踢踏低鸣声在夜空中徐徐回荡,迎着烛火的余晖,金发的少女也缓缓进入浅睡,然而不过数小时,这种须弥的安稳,便在一阵彻夜长空的嘶鸣中崩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厢间中,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突兀自黑暗中苏醒,默默无言的注视着距离自己不过半米之隔的轻薄门帘,以及车厢内另外两双浑浊却同样充斥着担忧的瞳孔。
“...嘘。”
在不知何时开始满溢着血腥铁锈之味的狭小车厢中,透过些许月光的映射,伊丝菲尔看见了蜷缩在另一侧角落,正抬手向自己作噤声状的老爷爷以及满脸忧愁之色的老婆婆。
“嗯。”
轻轻的点头,不需要语言的解释,嗅着空气中熟系的血锈和腐臭味,很多事情便已然清晰,他们...遭遇了袭击。
蹑手蹑脚的将门帘轻轻佛起些许,透过晦暗黯淡的缝隙巡视着马车外那此时好似鬼火般跃动于黑夜的闪烁幽光,一瞬之间,就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相遇般,伊丝菲尔的心底突兀涌现出了一个猜想,或者说一个回答。
那道幽光,是属于猎食者的阴冷视线。
冰冷窒息,即便只是隔着轻薄门席的悄然窥视,甚至无法窥见全容,但那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厌恶,犹如瘴气般浓郁的死亡气息却犹如钟响般在少女脑中回荡不止,刺激着她的每个细胞,令她的身体颤抖不止。
但,这并非是害怕亦或畏缩的颤抖,而是猎人面对猎物,上位者面对下位者所发起的嗜血悸动。
我能杀死它,这很简单。
再一次的,少女的内心闪烁而过这种奇怪的直感,诱使着她探出身体,加入狩猎,但所幸仅存的理智还是驱使少女放弃了这种危险的冲动。
然而即便如此,站立在树根旁上下搅动利齿撕咬肉块,正在马尸上大快朵颐的诡异生物突然抬起了脑袋,就仿佛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般,将那冰冷嗜血的目光投向马车,一边前进一边从早已破败不堪的喉咙中发出威胁似的漏风低吼。
发现我们了吗?
不对。
聆听着马车外低沉沙哑的兽吼,居住在深山老林常年与野兽打交道的老人很快便辨别出了不同,这不是威胁或者恐吓敌人的吼叫,而是...面对更上位的猎食者时所发出的,中气不足,企图凭借威势嚇退敌人的低吼。
为什么?
老人的心底如此发问,但很快的,一个恐怖的猜想便抑制不住的油然而生,那即是,他们的周围,有着更危险生物的存在!
该怎么办,出去吸引视线引走它吗?
不,这没有用,这种变异畜牲的嗅觉不是倚靠人类的双腿能躲过的,但留在车里也无异于等死...该怎么办!?
“簌簌~”
“簌簌~”
“嗯?丫头你要干嘛?快回来!”
正当老人内心激烈争斗之际,坐在台子边上的金发少女却默然起身,没等老人有所反应便顺着窗户翻了出去,一个利落的翻滚便半蹲在草地上,平静注视着自己对面的那头野兽。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的狰狞怪物,借助月光,从它血肉模糊的外形可以看出它的前身似乎是某种大型犬科猎食动物,但怪异畸变的躯体却早已让人无法分辨它的具体种族,也许是狼,也许是鬣狗。
而除了那好似恶灵般沾染着血腥骨肉的利齿外,它浑身上下也尽是狰狞可怖且充斥着恶臭的腐败皮毛,就仿佛发脓腐烂的尸体在臭水沟浸泡了数月般,腥臭难耐!
与此同时,在那腐臭的皮毛之下,则是瘦骨嶙峋且遍布突刺的怪异骨骼,状态极其诡异,就连那头首都仿佛被某种利器锤过般凹凸不平,甚至透过月光依稀还能看见内在的白红色髓液,配合空气中弥漫的臭味,给人一种几欲作呕的冲动。
“吼——咕噜噜!!”
“死物吗。”
在怪物的威胁低吼下,还是没能忍住冲动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下,捡过撑雨卦的长木棍,面对正对着低声嘶吼的怪物,摩挲着湿润坚硬的木棍,自言自语道:“奇怪的...感觉。”
“哧哧...咕!”
仿佛理解了伊丝菲尔的举动,怪物不在缓缓前进,仅剩不多且充斥着疯狂与混乱的野兽本能开始发挥,只见它原地暴躁的左右徘徊,剁着脚龇牙咧嘴,一副作势欲冲的模样,然这种混乱并未持续多久,嗜血的欲望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紧随着一阵躁动,怪物发出了厉声的嘶鸣。
仰头望去,月光之下,破败狰狞的兽首随着一阵颤动,竟诡异的自黑鼻尖部分裂开来,蠕动着,撕裂着,最后整张血淋淋的脸颊赫然从中间分成两半,一啜啜怪异蠕动且布满利齿的血葵自喉咙深处探出,在夜空中张牙舞爪的对着伊丝菲尔。
“傑——!!!”
“...来吧。”
纵然是记忆不在,看到这怪诞恐怖的一幕少女也从心底感到厌恶和反胃,双手紧握木棍,经过些许天调整差不多恢复过来的伊丝菲尔先发制人,径直抡着木棍就横扫了过去,但怪物显然反应迅速,面对少女这迅捷却缺乏力度的扫击,它只是闷哼一声用一边脑袋硬抗住了扫击,随即用那从喉咙深处探出的血葵紧紧缠住木棍,狠狠甩着脑袋试图将这威胁摧毁。
“唔...”
一击不成反被困,感受着手中来自木棍的巨大拉扯力和开始摇晃的双腿,少女显得有些不适应,似乎有些疑惑指引自己出击的直感为什么不灵,没有直接把怪物扫翻,但战局瞬息万变也容不得她在多想。
清楚倚靠自己的力量无法夺回控制权后,伊丝菲尔一个假动作的拉扯后突然松开双手,然后趁着拉扯的惯性让摇晃后退的怪物重心不稳之际,瞬间向前突进,蓄力,抬腿,然后猛的一个侧踢,顷刻之间,一个漂亮的鞭腿便狠狠抽打在了怪物侧脸,将其踢的一个趔趄向右摇晃了几步,同时也松开了口中紧缠的触须。
“...疼。”
顺势后退并重新捡起凹凸不平的长棍后,伊丝菲尔半蹲在地轻轻揉搓着发紫的腿腕,怪物的侧脸瘢痕交错着凹凸不平的骨骼和硬疤,以少女这娇嫩的小腿抽打上去,她还是吃了不小亏的,但也并非毫无收货,至少武器回来了。
“嚎——!嘎吱——!!”
“唔。”
暂且不论重获武器的伊丝菲尔,被鞭腿抽打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尸鬼在踉跄两步后,便匍匐着身子弓起后背猛然爆发,血腥触手与利爪如箭矢般再次突袭了上来,而已然有了些许交手经验的少女也不会干楞着。
双手分开横握住木棍,利用两侧的长度优势有节奏的阻拦着锋锐利爪的袭击,甚至时不时还能反打几下,而眼见攻势接连被阻,怪物显然有些躁动不安了,只见它混浊疯狂的眼珠子中红光乍现,一阵蓄势过后,血腥的口器中便发出一道仿佛连灵魂为之颤栗的厉声嘶吼,震的少女脑子嗡嗡响,几欲跌倒,而在这瞬间,少女的身前...利齿骤现!
“...别想!”
“吼——!!!”
强忍着大脑的不适与恶心感,伊丝菲尔费力撑起木棍挡在了胸前,企图阻拦住咬向自己的血盆大嘴,但尸鬼的冲刺本就力大无比,加上少女腿腕受伤难以用力,仅仅支撑了不过一瞬,在木屑与碎沙中,那坚硬的木棍便自中间断成两截!
凌厉的攻势并未解释,随着破风的呼啸之声,尖锐的利齿在转瞬之间已然逼近脖颈,恍惚间,少女甚至还能闻到那血盆大口中所弥漫的浓烈腥臭与腐败,然而...
“——嗖!”
“嗷~呜!”
夜空之下,一支闪烁着锋锐寒光的箭矢突兀的自森林深处破空袭来,径直贯穿了半跃在空中的怪物,将其如一块破抹布般狠狠的钉在树上,令其只能抽搐着身体发出痛苦哀嚎。
“哼...落逃的牲畜。”
随着箭矢的落下,不多时,两三名身着暗色调服饰背着箭娄的男人便自道路两侧的树林中跃出,而其中一名黑发少年在少女平淡的目光中手持短剑快步上前,一剑插在了哀嚎怪物的喉咙中,然后狠狠一搅,低语道:“差点又让你伤了人。”
“...你们?”
“沃伦姆德律条规定,凡未经城司批准擅自外出者,入夜未归者,一律视为企图对城池造成破坏,然后。”
松开了手中的短剑,少年站起了身子,看向此时有些衣衫不整,脚步虚浮的金发少女,冷淡道:
“向我,解释你的行为吧,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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